第七十五章[第3页/共5页]
时价贞元十五年,朝廷开科取士,传下黄榜,期于三月间诸进士都赴京师殿试。遐叔别了白氏,前去长安,自谓文才,必魁春榜。那知贡举的官,是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余庆,本取遐叔卷子第一。岂知策上说着:奉天之难,皆因奸臣卢杞窃弄朝权,导致泾原节度使姚令言与太尉朱得以激变心,劫夺府库。可见众君子共佐承平而不敷,一小人搅乱天下而不足。故交君用舍不成不慎。元来德宗天子心性最是猜忌,说他批评朝廷,讥讪时政,遂将头卷烧毁不录。那白氏两个族叔,一个叫做白居易,一个叫做白敏中,文才本在遐叔之下,却皆登了高科。单单只要遐叔一人落第,好生败兴,连夜清算行李东归。白居易、白敏中知得,齐来饯行,直送到十里长亭而别。遐叔途中愁闷,赋诗一首。诗云:童年挟策赴西秦,弱冠无成逐路人。
那白行简的儿子叫做白长吉,是个凶暴势利之徒,见遐叔家道穷了,就要赖他的婚姻,将妹子另配安陵大族。幸得娟娟蜜斯是个贞烈之女,截发自誓,不肯改节。白长吉强他不过,只得原嫁与遐叔。倒是随身服饰,并无一毫嫁妆,止有从幼伏侍一个丫环翠翘从嫁。白氏过门以后,甘守贫寒,全无半点痛恨。只是晨炊夜绩,以佐遐叔读书。那遐叔一者敬他截发的志节,二者重他娟秀的词华,三者又爱他鲜艳的色彩:端的伉俪相得,似水如鱼。白氏亲族中,到也怜遐叔是个未发财的才子,非常尊敬。止有白长吉一味趋炎附热,说妹子是穷骨头,要跟恁样饿莩,坏他面子,见了遐叔就如眼中之刺,肉内之钉。遐叔固然贫困,却又是不肯俯仰人的。是以两下遂毫不相往。
在路非止一日,回到东都,见了老婆,好生惭赧,整天只在书房里发奋攻书。每想起落第的风景,便凄然泪下。那白氏不时安慰道:“大丈夫功名终有际会,何必颓折如此。”遐叔谢道:“多感娘子厚意,屡相欣喜。只是家贫如洗,衣食无聊。即使巴得今后亨通,难救目前愁困,如之何如?”白氏道:“俗谚有云:‘十访九空,也好省穷。’我想公公三十年宦游,岂无几个弟子故旧在要路的?你何不趁此闲时,一去访求?倘或得他帮助,则三年朗读之费有所赖矣。”只这句话头,提示了遐叔,答道:“娘子之言,固然有理;但我自幼攻书,何尝交代人事,先父的弟子故旧,皆不与知。止认得个韦皋,是京兆人,表字仲翔。当初被丈人张延赏逐出,来投先父,保举他为官,甚是有恩。现在他现做西川节度使。我若去访他,必有所助。只是东都到西川,相隔万里程途,来回便要经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