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章 痘疹（三）[第1页/共4页]

“快把火盆都撤了去！”九爷怀铄的叮咛声，又凑来我床前，体贴肠问，“还热吗？”

“这可如何好！九哥，再没有郎中来，难不成眼睁睁看着澜姐姐就如许送命吗？”美人出去，急得顿脚踱步。我反更是心慌绝望，莫非真是躲不过这一劫吗？幼时曾听人说过的天花之人死状惨痛，若果然如此，对我而言与凌迟酷刑又有何别离？

九爷拱手称谢，引了郎中去外间开方，我却郁郁不乐，仿佛没有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称心。现在反有些生不如死的惊骇担忧。女子在乎面貌胜似生命，不然何来“楚王好细腰，宫中多饿死”的嘉话，若我公然满脸麻点，那苟活世上又有何益？

我吃力的微微睁眼，发明本身倚在九爷怀铄的怀里，他正搂着我，端着药碗。见我吐药，便用一方绸帕悄悄地为我擦拭唇角和衾被上吐上的药汁。俄然，我发明他的前胸，那一袭白衫上竟然被药汁漉湿一大片，褐色的药汁格外显眼，阴湿胸前，而他涓滴不顾本身，只为我擦拭着。

我挪了身子，要穿鞋下地，却忽觉周身一阵瘙痒，开初是只是脖颈，我悄悄抚过，依约觉出藐小的疙瘩，正在游移，俄然感觉脸颊，手臂，大腿，脖颈……到处如虫爬过般的瘙痒。

“墨玉，墨玉，泥金……”我极力呼喊着。面前的绝望胜似前几日的存亡关，若我毁了面貌，就是苟活下来，又有何用？我有力地坐在打扮台前。孤寂的两滴泪垂垂从脸颊滑落，莫不是红颜薄命，上天用心要如此作弄我不成？

“冷，冷……”屋内仿佛是冰窖普通，冷雨似浇在我肌肤上，体表寒凉颤抖，体内倒是冰火两重天，冰与火在体内比武胶葛着，在我身材合二为一又遽然分开，好似那窗外的风雨声吼怒而来。

一阵慌乱，人进人出的声音，恍恍忽惚中，我再次昏沉甜睡去，这一睡，便不知过了多少时候，再睁眼时，倒是被一阵苦涩的药味呛醒。

他身子微微一抖，悄悄一声嗟叹，却用力更是搂紧我火炭般炙热的身子在怀里，颤抖的声音欣喜：“不怕，不怕，忍一忍，就好了。”

唇齿边泛出血腥味道，他却毫不皱眉含笑地欣喜我，搂住我的手毫不松力，那暖和的话语就凑在我耳边说：“不怕，不怕。”

小丫环们错愕的抽泣声，似有人低身窃语：“八奶奶这是……要不可了吗？”

镜子呢？我心下一沉。

入夜风疏雨骤，寒气侵人，窗外林间雨声沙沙不竭，倍感萧瑟。檐上铁马声叮当乱响，催得人意乱心烦。我蓦地惊醒，倒是周身滚热难受，仿佛被曝晒在太阳下炙烤，每一寸皮肤都被烧焦，五脏六腑都在燃烧，恨不得冲去屋外，痛快地淋一场暴雨，浇灭周身灼痛的烈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