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小羊圈(13)[第5页/共6页]

冠先生还没有站好，便又坐下了。他的内心很乱。她真都雅，但是他不敢多看。她的语音儿好听，但是他不肯多听――那语声不但不像在舞台上那么诱人，反而带着点令人复苏的寒气儿。

在他们小佳耦初迁来的时候，胡同里的青年们的头上都多加了些生发油――买不起油的也多抿上一点水。他们有事无事的都多在胡同里走两趟，但愿看到“她”。她并不常出来。就是出来，她也老那么低着头，使他们没法靠近。住过几个月，他们大师开端明白这小佳耦的为人，也就停止了给头发上加油。大师还感到她的秀美，但是不再怀着甚么歹意了。

为她而出来次数最多的是冠晓荷。他不但在胡同里遇见过她，并且看过她的戏。

在作这件事上，冠晓荷表示了相称的胆气与聪明。三天的工夫，他把统统都办好；给朋友们摆上了酒菜，他奉告他们他是为要儿子而娶姨太太。他在南城租了一间小北屋，作为第二洞房。

很慢很慢的，若霞把帘子掀起，而后像在戏台上似的，一闪身出了场。她穿戴件蓝布半大的褂子，一双白缎子鞋；脸上只淡淡的拍了一点粉。从帘内一闪出来，她的脸就正对着客人，她的眼极风雅的天真的看着他。她的随便的装束教她仿佛比在舞台上矮小了好多，她的脸上不似在舞台上那么素净，但是肉皮的细润与眉眼的天然教她更年青一些，更敬爱一些。但是，她的声音仿佛是为她请愿。一种很健壮，很清楚，教不管甚么人都能听明白这是一个风雅的，见过世面的，好听而不好招惹的声音。这个声音给她的小长脸上俄然的增加了十岁。

小文陪着冠先生在客堂内闲扯。冠先生晓得“一点”二黄戏，将将够在寒暄场顶用的那么一点。他决定和小文谈戏。敢在专家面前拿出本身的一知半解的人不是天子，便是比天子或许更胡涂的傻蛋。冠先生不傻。他是没皮没脸。

小文佳耦住的是两间东房，外间是客堂，内间是寝室；寝室的门上挂着张很洁净的白布帘子。客堂里除了一张茶几，两三个小凳以外，差未几没有甚么东西。墙上的银花纸已有好几张脱落下来的。墙角上放着两三根藤子棍。这末一项东西说了然屋中为甚么如许简朴――便于练武把子。

“现在，你的腿还好好的，情愿去，尽管去！不过，去过今后，你的腿……我说到那里，作到那里！”她的语声相称的低细，但是脸煞白煞白的，实足的表白出能够顿时去杀人的决计与胆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