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楔子[第1页/共3页]

耳边短兵相接与凄厉惨呼高亢震天，这一起行来本是顺风顺水，他们十派缔盟，自是浩浩大荡，开辟逶迤。却不想一入峥嵘岭，万极魔人好似变戏法般簇拥而出，有乱石作掩，又有天时相和，一时杀伐齐呼，如雄师压境，一时又尽皆消逝，如鬼怪无踪。闹得他们各派中人无所适从，转眼就要坑死在这峥嵘岭的累累嶙石之下。

久不收徒的掌门首尊亲授佩剑，大施恩赏，将马含光收为座下关门弟子。

雷声轰鸣，电光晃耀。伍雀磬拼尽她此生最后一丝余力，一如那早已必定的结局，无转机，亦无古迹。他们千里奔赴，腾水挪山，到头来血流成河，止步峥嵘岭。

伍雀磬实难设想本身终究的埋骨之所，竟就是如许一片诡谲荒凉之地。她虽眼不辨物，却也知如此的人间炼狱，尚比不得他们九华山一片嫩叶的斑斓，但幸亏，她死得并不落单。

死前最后一眼幻象，碧玉韶华的一场飞蝗，蜂蛹成灾。

以手中之剑，辟邪佞，荡六合迷浊；

她那年随师兄下山赈灾，头回出山的她，阴差阳错领走了哀鸿家中恐将沦为饿殍的儿郎。

有些事，伍雀磬生不得悟――

以此身肝胆，彰公理，守世道长宁；

天底下最为欣喜最为高傲，向来就非本身有多大成绩，而是曾亲手领来的儿郎，是那样才调昂扬，又是那样光璨触目。九华山最后一名无垢莲华，曾也刺眼得似九霄上高悬的星子，一朝脱颖，独逸于群，更胜那山间破土节生的修竹，亟待凌云。

峥嵘岭横断于中土与云滇的交界。云滇地处南境以南，气候坏时一日三场雨水，淋漓冲刷，山岩渗入如研墨，愈发打磨了棱角。然那嶙峋峥嵘的山势半点不见油滑，仍然狰狞地、如尖啸普通耸峙于将白天化作浓夜的泼天雨幕当中。

哪怕以后曾有过密切如一人的相待，却也断不去心底那份神驰掺杂敬慕的高兴。

死不瞑目。

发育不良的个头，她当他还是个垂髫的小娃。那年他十三，爹娘在身后搂着弟妹千恩万拜，一声声哭唤：“含光，我的儿……”

伍雀磬至今都记得，十王峰旃檀殿，身形羸瘦的少年笔挺而立，嗓音激越，朗朗念出誓词，眼中，是那么热诚的、九死不回的刚毅。

双眸大张。

弟子马含光今此发誓，自入九华，励志竭精，恭谨自矜；

身中数剑，山岭峻峭的高壁上倒头下跌，身形并不比下饺子般陨殁的同道中人都雅哪去，纤细而寂然。伍雀磬最后似瞧见了那雷雨霁、浑沌将开的一点大地初茫，那遥遥一身决然远观之人，她想不通，如何就变了呢……头壳着地，颈子间喀嚓折断了最为脆弱的细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