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聊一顾乱山衰草还家路[第4页/共9页]

老头伸出拇指轮番点着其他四个指头，有模有样地掐算着：“一树枝成百般错，两地花开同色彩，三生石上叹无缘，四时别后留余祚。服膺我老儿一句话吧：大难不死，必有后福。”

他很想快马加鞭赶去与姐姐、姐夫汇合，可又有些不敢面对，他不晓得该如何奉告家人罹难的动静。汝宁城下的那一幕，他长生难忘，他不想姐姐、姐夫也咀嚼到一样的伤痛与悲忿。

桌劈面那瞎老头用手在桌面上颤颤巍巍乱摸着，一把摸到沈思的杯子，问也不问拿起来就喝。沈思一愣你，倒也并不在乎，归正他吃饱喝足了，干脆提起茶壶将杯子蓄满了热茶。

如血残阳挂在青灰色的箭楼上,摇摇欲坠。脚下是湿漉漉的地盘，满盈着浓厚的血腥味与马尿骚味,让人几欲作呕。

“国字脸”的马蹄声很快消逝无踪了，只剩下沈思单人一骑跋涉在山间巷子上。春寒料峭，冻杀幼年，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单与苦楚将他重重包裹了起来。

“唰”地一下，沈思满身高低的汗毛根根竖起，他顾不得勒住马缰，便紧握着匕首腾空奔腾而下，又借助路边草丛的讳饰猫腰潜行到了马车火线。车轮深陷在泥里，马儿早已不知去处，他屏气凝神，一把翻开垂着的毡帘，里头空空如也。

沈思悄悄推开门，风立即从他身侧翻滚着涌了出来，卷起满地的香灰同纸钱，也搅起了更加浓厚的血腥气。

“公子的美意鄙民气领了，但我对宦路过济已无半分眷恋。”那“国字脸”目光坦诚，“畴前我幼年气盛，也想要拼着一身本领调换功名平步青云，可经得越多看得越多，就越是心灰意冷。天子昏庸宦海腐朽，如此世道下谁又能端的得偿夙志呢？出身崇高如你者不能，循分守己如我者亦不能。想出头，只要服从顾名璋之流投机追求媚上欺下，若不屑于此，便会落得沈老将军普通唏嘘结束。”

古往今来，史乘文籍里从不贫乏抱屈受屈之士，服毒他杀的蒙恬，绝食陨命的周亚夫，剁成肉泥的彭越，缳首身故的岳飞……沈老将军守义而死，不辱祖宗教诲，不负先主恩典，其势足以背叛，却无半点谋逆之心。狡兔犹在，良犬先烹，岂是功成身合死，可叹忠奸不清楚！

脚下空中仿佛化作了泥泞的藻泽，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艰巨。熊熊肝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，直蹿上头顶，在他脑筋里只剩下了一个动机――要杀了顾名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