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我有一碗酒,可以慰风尘(1)[第1页/共7页]
我等着老兵来把我扔下河。
(一)
老兵是开仗塘卖烧烤的,专注宵夜整十年,专做酒鬼买卖。
我还真不是个爱挑事的人,妈妈从小教诲我要实话实说,我说的是实话,真的,就你们这点儿道行还真弄不死他。
他不看人,自顾自地说话,语气安稳淡定,只描述,不感慨,却频频听得我心惊肉跳。
必须翻过来吃,找根树枝,像翻洗猪大肠一样,把整条蚯蚓从外到里翻起来,不管甚么色彩的蚯蚓,翻过来后都是生猪肥肉一样的乌黑,蚯蚓食泥,把泥巴揩掉,闭上眼睛往嘴里丢,咯吱咯吱地嚼,抻着脖子往下吞咽。
明天盛满,端给你喝。
她挑着颀长的丹凤眼挨个儿人地瞪着看,成人之间的打斗被她一句话骂成了小朋友间的胡打乱闹。
还真治不了,不管多么气势汹汹,十足折戟于老兵的干粉灭火器之下。
有庙堂野史,亦应有官方修史,何为史?末学肤见,五个字:实在的故事。
我站在一旁悄悄称奇,爆菊竟然爆到脸上来了。
苏制14.5毫米高射机枪都没弄死他。
老兵1984年初度参战,二山轮战,别名中越边疆战。
他们家没酒杯,一水儿的大号军用珐琅缸子,二两酒倒出来不过是个缸子底儿,底子不美意义端起来和人举杯,因而大部分客人站着出去,打着醉拳出去,小部分客人空着肚子出去,空着肚子归去。
我共同他,顺着拐喊:A、B、C、D!
他们家的炭烤鸡翅、锡纸培根白菜名誉很大,但大不过他们家的青梅酒、玛卡酒和樱桃酒。半人多高的大酒瓮有十几个,最香莫过酒气,封盖一开,酒气顶得人一跟头一跟头的,顶得人舌头发酸、口内生津。
再不然就是打电话叫人,张嘴就是:给我带多少多少人过来,我就不信治不了他!
20世纪80年代初的国境线上,他是战役豪杰。
展转交战的数年间,老兵到过74个高地。
窥伺连一马抢先,是全军尖刀中的刀尖,沿文山一线,自麻栗坡扎入,最远深切敌后400千米。因窥伺需求,穿的是敌军的戎服,比来的时候隔着两三米的间隔和敌方打照面,随时做好杀人和被杀的筹办。
很多个打烊后的半夜,街面由喧哗规复安好时,他推开大冰小屋的木门,伸进脑袋来自言自语:真奇特……有烤牛肉,有烤鱿鱼,有酥油馒头,另有樱桃酒,如何这个小浑蛋还不从速滚过来,非要费事我来请吗?